上周六,一条有关HTC的消息在微博上流传:“HTC的王雪红总决定放弃做手机了,现已经公开标价要出售。”
几个小时之后,HTC官方微博辟谣称,“HTC公司正式声明,此传言(指出售)完全失实。”就在当天在台湾举办的HTC员工家庭日上,有台媒问及HTC董事长王雪红此事,王雪红回应称,“不会的,我觉得我们要珍惜这个品牌。”
随后已被定性为“谣言”的微博也被悄悄删除。
之所以被传出售,所谓的源头还是HTC官方发布的2013年第三季度预亏一事。从2012年第一财季HTC业绩下滑开始,这已经是连续一年多表现不佳。
去年下半年,HTC连续亏损一事已经得到外界广泛关注,HTC也焦虑地考虑突围。
在去年年底的一次会议上,CEO周永明就对一名副总裁表示,如果新HTC One无法获得成功,自己就会辞去CEO一职。尽管下了这么大决心,HTC One也上市多时,但事实上并不如其所想,HTC仍无好转迹象。
HTC的困境,其实根源深刻。代工厂的背景、对手机品牌驾驶能力的不足都是原因,而最重要的则是,自视过高,对消费者缺乏足够的了解与尊重,尤其是大陆消费者。
离悬崖边,HTC还差一步。王雪红会不会卖HTC呢?
女汉子王雪红
嬛嬛姐惯例还是先说说王雪红这个人,对人有了深刻了解,更细节的观察,对她所治下的企业也能有更好的感知。
当下有个词特别火:女汉子,形容那些能扛起责任、内心强大、在工作中果断、冷静、逻辑清楚、跟男人一样战斗的女人。
在我见到的所有女人当中,最符合这一标签的非王雪红莫属。
2011年8月,就在谷歌收购摩托罗拉的四天后,我在北京贡院西街采访了王雪红。一身职业的黑色套装、一头黑直长发、爽朗的笑声,但她一说话,吓我一跳,嗓音低沉、粗旷,与男人有一拼。
当时,因为HTC业绩如日中天,她被《纽约时报》称为“全球科技界最有权势的女人”,也是台湾女首富。
表面上来看,她非常亲切,交换名片、说几句“天气好热”的暖场话都非常得体,但真正回答起问题来,非常简洁,用词并不凌厉,甚至有几分婉转,但整体听下来,你无法忽视她的强硬态度和不自觉中传递出来的威严感。
不怒自威、温柔之下也有几分凛然,这就是王雪红。
当时的采访中,作为第一家生产安卓手机的企业,谷歌收购摩托罗拉一事必然是要被问及的,但王雪红表示不以为然。这件事,王雪红判断对了。摩托罗拉一事对整个安卓阵营并没有什么影响。
采访之际,乔布斯尚健在,甚至还没有因病辞任。问到与苹果的专利诉讼、以及对苹果的看法,王雪红是这么说的:“他(乔布斯)的观点可以改变全世界的人,每一个人都跟着他走,但是我不认同……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品位,每个国家有不同的文化。乔布斯认为一个产品可以满足所有的消费者,我们则认为,每一个消费者都应该特意地被满足。”
王雪红一直强调,要寻找苹果留下的市场空间,用多款手机满足不同的消费者,但HTC真的做到了吗?机海战术有了,可消费者的需求并没有被满足。
面目模糊的产品
HTC成功的根本是2008年率先推出了首款Android智能手机,而这样的“走衰”,业界为HTC捏把汗,但显然,此前HTC不以为然。
从HTC这一品牌正式启用之际,王雪红一直强调“HTC是家跨国公司”。跨国公司,连台湾市场都不是特别重视,何况大陆市场乎?2010年之前,HTC的主战场一直就是海外。
枪打出头鸟,这也是千古不变的定理。在海外,最早推出Android手机的HTC因为专利一直受阻,而且官司不断,比如与苹果的官司最终以HTC侵犯了苹果iPhone一项专利告终。
对于专利的纠纷,虽然王雪红一直很强势,曾表示“一定要坚持到底”,但客观事实的结果表明,HTC在美国市场份额快速下滑。
2010年7月,海外市场受阻之后,此前非常国际范儿的HTC正式宣布进入中国大陆这个新兴市场。
但自进入大陆市场以来,HTC一直采取的就是高举高打的高端策略,强调的是体验和品位。
2011年11月8日,HTC在北京同时发布五款手机。这一举动被周永明称为“史无前例地在单一国家市场发布了这么多款产品。”同时,HTC MEGA Week在北京连办三天,其中后两天是向预约成功的公众开放。
“HTC迈入品牌建设全新阶段,要打造一个真正的生活消费品牌,打造专属的用户体验,HTC将全力以赴投入更多研发和市场资源来开拓中国大陆市场。”尽管接受时代周报采访时,周永明的看法非常清晰,但可惜的是,HTC在大陆推出的这几款手机并没有给消费者留下深刻印象。
因为中国大陆手机市场已经开始有了鲜明的变化,有三类产品可以胜出,一是高端手机代名词的苹果,二是从2011年开始火爆的千元智能机,三是独具特色的某款手机,如以大屏著称的三星Galaxy Note等。
HTC主打的3D、影音体验,不是不好,而是离中国消费者太远。
主攻中国大陆市场,却不理解中国消费者真正的需求,这样的自以为是在HTC前不久推出的中国电信版HTC One XC上表现最为明显,这款手机裸机零售价为5399元。这样的产品售价都不仅超过了三星旗舰产品Galaxy SIII,也超过了苹果iPhone 4S。
虽说这款手机配置不错,4.7 寸高清屏,双核,双网双待。但这款手机卖到如此之高的价格,到底定位于什么样的消费人群呢?谁会买这款手机?
这样的定价背后,HTC的思路让人无法想像。想打高端,可这所谓走高端路线已经高到云里雾里。而HTC一直没有放下身段走低端,甚至明明在海外卖的低端机拿到大陆市场仍走高端路线,维持自己的所谓“国际范儿”。
2011年之前,HTC曾以密集以布多款手机,试图制胜市场。2012年之后,HTC调整战略,走精品路线,开始主推的HTC One旗舰手机。
在巴塞罗那发布这款手机之际,曾有人问周永明,这款手机最独特之处是什么?周的回答是,99张连拍功能业界领先。
消费者需要99张连拍吗?
成名于Android的代工厂
众所周知,HTC真正的成功是源于它最早开始做Android手机。
2007年,宏达电公司加入由34家公司创立的开放手机联盟,推出采用GoogleAndroid系统的智能手机,甚至早于后来因专注于Android手机而复活并被谷歌收购的摩托罗拉。
2008年6月,宏达电公司正式英文名称自High Tech Computer Corporation更名为HTCCorporation,并启用HTC这一品牌。
在推出自有品牌手机之前,宏达电是全球最大的智能手机代工和生产厂商。不过,对这一点,王雪红的思考里有着不同的想法。
那次我采访王雪红时,问到关于“代工”一事,王雪红强调说:“我要先解释一下,HTC从来就没做过代工。这是大家不太知道的一点。”
任何人听到王雪红这句话都要吃一惊,HTC代工起家的历史路人皆知,这是何意?后来了解到,其实,王雪红这句话里的逻辑是这样的:此前做代工的是宏达电,简称HTC,但自从宏达电正式推出HTC这一品牌之后,在HTC这一品牌之下,就再没有代工这件事了。
王雪红每次面对采访,一定都会遇到“代工”两个字,因为泛泛地看HTC的历史,这是不可避免的一环。但现在的王雪红,不爱听这种话了。在刻意纠正的说辞里,透着王雪红让HTC“正名”的味道以及与代工历史割裂的某种努力。
虽然王雪红一直强调“HTC是家跨国公司”,但以制造业起家、身上打着明显亚洲印迹的HTC,成长的烦恼其实更为深刻,因为HTC必须面对的还有整个行业约定俗成的印象和无法回避的企业基因。
出身于制造业,自己没有核心软件,HTC手里的牌并不多。在Android市场上,HTC曾经是个非常成功的公司,但也面临着像三星这样综合实力非常强的公司的竞争。
3G时代运营商也是手机市场的重要力量,在这个领域,HTC也面临如华为、中兴这样与运营商关系非常近的公司的竞争。这也是HTC所缺乏的,HTC并没有如前两者一样的运营商关系。
在人们的印象中,HTC只是一个制造公司,其实并不是没有道理。如果缺乏制衡别人的手段,那么只能去玩别人规定的游戏。此前的HTC,就是在玩别人设定的游戏角色。
成功之后,王雪红其实一直想让HTC成为一家拥有核心竞争力的公司,试图让HTC二次蜕变、更高地腾飞。包括曾与与中国银联以及方付通在上海缔结战略联盟,共同推动银联移动支付的普及和相关产业链,提早进行布局,从而拥有更多的话语权。
但拥有话语权的根本,是拥有消费者。HTC恰恰在最根本的产品上没有把握住,产品不能得到消费者认可,谈何其它?
能否突围?
“我从来不看市值,我也不太清楚。当然,有人跟我讲,我们超过诺基亚跟RIM。我觉得最重点的不是这个,重点是怎么保持新发展的企业在新发展的领域。怎么体贴消费者,怎么满足消费者,我觉得是最重要的。”
采访时,当问到 “HTC超越诺基亚市值”一事,王雪红是这样回应的。这时王雪红的话里其实透着谦虚,但对市值不断缩水的窘境,王雪红仍信心满满,王雪红激励员工说:HTC是个有梦的公司,这个梦就是做到世界第一。
在周永明的执行层面,则将2012年定义为HTC的“大跃进”之年。在巴塞罗纳与周永明深度沟通之后,尽管周的话里也有反思之语,但根本上来看,他们没有根本的危机意识,直到去年2月,虽然利润已经下滑很多,但他们仍不以为然。
另一方面来看,王雪红的精力很分散,她除了要分心于威盛电子,还更多地考虑美国市场以及专利官司一事,此外,王雪红还为HTC更远的未来而布局,如HTC曾收购了TVB(香港电视广播有限公司),试图在内容领域有所突破。
在HTC的手机产品层面,王雪红更多是交给周永明去做,对消费者的体贴与满足,是王雪红的美好设想,但她已经无暇顾及细节了。
事实上,王雪红对大陆市场特别重视,但恰恰是大陆市场表现差强人意。HTC中国区团队并没有执行到位,这个团队不足以支撑王雪红对大陆市场份额超过20%这样的目标。关于大陆市场有这样一个细节:在HTC One旗舰手机推出之时,王雪红专门看中国大陆媒体的报道,结果发现很少,她特别着急。
HTC走到今天并不容易,尽管王雪红治下的HTC有着“成为世界第一”的梦想,但市场随时在变,HTC的应变能力还需要提高。
最重要的,HTC的心态需要调整。在王雪红看来,HTC赢得起,也输得起。尤其是威盛电子曾经与英特尔打官司,HTC取胜,这一经验让王雪红一直有“赢”的心态。
最早进入Android市场而迅速发展的历程,更让HTC有了骄傲的资本。但事实上,过快的、颇为顺利成功之下,以代工起家的HTC并没有驾驭国际品牌的能力。
现在HTC就有了真正的危机意识吗?我还没有看出来。
HTC能否突围,不好说。HTC的品牌知名度下滑严重,而在产品层面还没有真正的变化。放下身段,真正做些贴近消费者的产品,才是正路。
智能手机市场变化太快,市场留给HTC的时间已经没有多少了。我认为,以女汉子王雪红坚决和毅力,不会卖HTC,但却需要她对HTC动个大手术。
补充一点:我其实对王雪红印象不错,因为她在最顶峰的时刻仍有着清醒的头脑。
举个例子,2011年底,有出版社找我写王雪红的书,而此前市场上没有任何一本关于她的书。我联系了王雪红的公关团队,她们告诉我,王雪红感谢我对她的关注,但是,“我父亲(王永庆)一生只出了一本书,而我离他的成就还差得太远。”